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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雨林道門篇·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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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知姐姐,救我——”

紅衣女孩的大眼瞳淚汪汪的,神態竟頗有撕心裂肺之意,似乎被嚇壞了。衛知一直以為楚九歌應該有些本事,畢竟是忘塵道人師弟弟子,如今又的忘塵道人指點,她這般慌亂無助,倒是叫衛知有些慌了。她當即拔Qiang沖妖人射去,把楚九歌攔在懷裏,輕聲說:“別怕,有我在。”

楚九歌眼睛一瞬間就紅了,連鼻端也有一絲嫣色,張嘴無聲呢喃著什麽。

Qiang的出現終於讓處變不驚的無量山下百姓面露訝恐之色,一些小販躲到了自己攤子的下頭,瑟瑟發抖。殊不知,衛知是部隊裏的神Qiang手,百發百中,根本不會傷及他們。因為必須固守禁飛令,衛知只能抱著楚九歌一路跑,時不時扭頭朝後面開Qiang。

風吹起她銀色的發絲,激戰中她身姿挺拔,殺伐果斷,惹得路邊一些傣族美女捧著心不知所措。楚九歌在她懷裏窩著,那纖細窈窕的身軀構成遮風擋雨的港灣,她在裏頭心若擂鼓。

幸而妖人們不配Qiang,冷兵器畢竟是近距離廝殺的武器,拉開了距離之後便奈她們莫何。

到了安全的地方,衛知松開了抱著楚九歌的手,卻發現對方並未松手,還緊緊抱著自己的腰肢,頭靠在自己的胸口,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。

還害怕嗎?

她不由輕拍女孩兒的脊背,清冽的聲線溫柔緩和,“沒事了,不用怕。”

“姐姐,你會一直保護我嗎?”小女孩兒的嗓音有些沙啞。

衛知心說,自己不一定時刻在她身旁,這種承諾可不能隨便說,故而未立即應下。

“果然,不會嗎?”楚九歌低下頭,黑色劉海投下陰影,小粉拳生氣地捏緊。

“不是的,嗯……”衛知想著措辭,“只要我在你身邊,我想我就會保護你。”

“可如果我們是敵人呢?”

“我們怎麽會是敵人呢?”衛知下意識地反問。

楚九歌,十二三歲的蘿莉,忘塵道人的師侄,年幼可愛,天真爛漫,又是名門正派出身,怎麽會是敵人呢?難道有隱情?衛知狐疑地看向小蘿莉。

“對啊,我們怎麽會是敵人呢?”小蘿莉笑了,淚痣盈盈,看不出是開心還是憂傷,“‘可如果’只是個假設啦,人家害怕姐姐以後有了其他的小朋友,就不愛我,不保護我啦。”

“怎麽會呢?”衛知摸了摸她的小腦袋,心說一個小鬼就已經夠麻煩了,還要惹上幾個啊?她又不是奶媽!

渾身悍氣的女漢子並不是個溫柔大姐姐,一點兒也不鄰家,不喜歡小孩,特別討厭幼兒園裏幾萬只烏鴉一起叫似的聲音,從軍後更有無數次嚇哭小孩兒的履歷。楚九歌要是年紀再小一點,再不懂事一點,長得醜一點,她絕對不會理會。

“嗷唔~!”楚九歌叫了一聲撲上去再度抱住衛知,“小知姐姐這樣好,九歌兒要一生一世當抱姐姐的大長腿!”

衛知笑道:“好哇,給你當長期腿部掛件的機會。”她笑起來的時候,天光也會沈淪。

衛知和楚九歌晃到山腳下,打算打道回府,豈料朱雀妖人早候那兒了,紅彤彤一片,宛若天上雲霞墜落於坡上。

妖人們都穿著紅色的皮裝,露肩露腰露小腿兒,頗具少數民族服飾風格,野性捍騷,背後皆有菱形鏤空,露出鸞鳥形赭紅刺青。

二人趁著還沒有被發現打算悄咪咪地移步,還有三個人也正悄咪咪地移步。衛知註意到了他們,他們也註意到了衛知和楚九歌。而當朱雀們也註意到他們時,他們遙遙對視一眼,轉眼間出賣了彼此,“快看!是正道!”

“追!”朱雀們兵分兩路,兩路前頭狂奔者皆乃歸塵觀中人,他們心都只掛念著一句話:媽賣批/他娘的!

這些邪修各個實力不俗,單個拎出來能打三到五個玄門弟子,衛知幾人雖能以一當十,但追兵近百來人,若彤雲連片。衛知他們還不能真大開殺戒,因為邪修也是人,而這是法治社會,凡事講究證據,就算玄門子弟也不能隨便伸張正義——紅口白牙說誰是邪道就殺之,這種做派太不嚴謹了,在現代社會無法被接受。

五人冤家路窄,居然在同一個土坑裏相逢了。五人大眼瞪小眼,屏氣凝神,不敢說言,但眼神裏都是對對方的譴責。尤其倆脾氣都不怎麽好的女人,眼中的怒火幾乎能燒死對方。

坑是往裏凹的,上頭是草地,下頭是陡峭坡道。朱雀們在坑上方的道路上左顧右盼就是看不到人,便如電視劇裏演的那樣,隨便找了個方位又“追”了過去。

五人這才得以松一口氣,旋即怒指對方,“你!”“你們!”——太不仗義了!說好的舍己為人呢!說好的正道呢!好歹是一個山頭的啊!

“先找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吧。”

最為理性的還是其中高高瘦瘦的男人。

他有著明顯的藏式五官和褐棕膚色,雖只穿著骷髏頭印花藍T恤和普通灰中褲,但脖子上掛著蜜蠟瓔珞,腰別彎刀,留著中長發,發間有小臟辮,辮子裏頭纏著明黃或天藍繩。左邊濃眉中斷,眉中有一凹陷白點,似為猛禽所啄疤痕,眼睛像是天空中的鷹隼那樣銳利,聲音卻很柔和。

眾人認同了他的建議,重新回到了縣上,找了一家老茶館,要上一個包間,一壺普洱茶。包間裝修並不華麗,墻面上貼著香檳色幾何紋的墻紙,四面無窗,中間一張玻璃茶幾,左右一個牛皮長茶發,隔音效果也一般,燈光幽暗。幸而這個茶館生意並不興隆,衛知兩邊的包廂,發現都沒有人,這才回到的包廂,盤問起來:“你們到底做了什麽讓朱雀的人對你們喊打喊殺?”

“這麽直接?不先問一下我們的姓名嗎?”三個人中唯一的女人道。

這女人瞧著二十出頭,單眼皮上抹著嫩綠調金魚姬眼影,留著金色內扣短發和空氣劉海,嬌嫩俏麗,上身為天鵝絨面橄欖綠短背心,露出一截凝脂膚,搭配黑色高腰水洗緊身牛仔褲,顯得身材凹凸有致,渾身透著股潮流勁兒,就說她是高中未畢業追星愛俏的小姑娘也不為過。

其實這女人已經有52歲了,是道人在1988年收下的徒弟,排行十二,名叫朱錦。

她曾有過22年的千金生涯,母親為香港八十年代赫赫有名的電影明星,貌若神女,卻為電影界黑道大佬所QJ,後自殺,其父親是香港黑幫雙花紅棍,試給妻子報仇,卻死於亂Qiang之下。(雙花紅棍指一個幫派內最能打的人。)

這些都是衛知有意探尋到的信息,部分源於楚九歌,部分源於掃地小道。

“我知道你們是誰,朱錦、殷原、茍誠。”

“你應該叫我殷萬裏。”那個藏族相貌的高瘦男人道。

“得了吧您嘞,你出生的年代,早就不興取字了。”衛知拆穿了他。

殷原,字萬裏,當然這都不是本名,本名是“納姆”,藏語裏的“天空”。他1998年拜師,排行十三,是道人目前最小的弟子。

他原本是青藏高原之上自由的獵人,天生靈力充沛,能在極其遙遠的距離上射殺鷹隼,由此受到當地人的追捧,卻在十六歲時被玄門紈絝打敗,心有不甘,萬裏奔赴中原,跪拜諸多玄門欲求修行之法,皆不被接納,最後在十七歲時遇到了忘塵道人,從此走入玄之大道。

殷原可以說是一個拿了草根逆襲劇本的路人甲。

“那我可不一樣了。”奶白面,大背頭,黑墨鏡,白西裝,腰配斷魂筆,手持玫瑰花,“我是文人,興取字,人稱無誑公子。”

茍誠,字無誑,為人脾氣暴躁,卻愛裝文青。1978年拜師,此前是香港著名雙花紅棍,和朱錦的父親曾是過命兄弟。朱錦家裏出事之後,也是他將朱錦介紹給道人,讓她有機會拜入門下。朱錦喊他一聲小叔叔,二人只相差十歲。茍誠今年60歲,看著卻是二十出頭的小鮮肉,連嬰兒肥都未嘗褪去。

“文人?”衛知嗤之以鼻,“您一手詠春拳一手判官筆,打遍香港無敵手,諢號‘閻羅書生’,這‘號’怕是比‘字’更出名吧?”

“你說誰閻羅呢?要不要讓你下地府問問閻王爺,爺到底是誰!”茍誠勃然大怒。

朱錦白了她一眼,“哪兒來的杠精!”

“我不是杠精,我叫衛知,江南衛氏嫡長孫,前來歸塵觀拜師求藝!”

年輕女人身上爆發出一股銳氣,明明只身一人,卻仿佛攜著千軍萬馬。

三人一時間啞然。

“彼此了解完了,你們該說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嗎?”衛知掃過每個人的臉。由於這三人都是劇本未嘗出現過的角色,在她看來等同於隱藏NPC,負責講述前景提要,為她打支線打副本提供信息。

他們眼前的女孩兒還年輕,卻眉如刀鋒,眼如利刃,剮得人渾身疼。

“我們……”朱錦支吾了下,還是敢作敢當地說出來,“我們把他們家的倉庫給炸了!”說完她便一臉坦然,眉梢還有一絲得意。

衛知挑眉:“什麽倉庫?”

見眾人不答,衛知猜測:“裝BLOOD·HIGH的?”

朱錦點頭了。

衛知瞬間腦補一個裝滿玻璃試劑的倉庫,一箱箱,一管管,炸起來時玻璃橫飛,喀喀地。

“Bong!Bong!Bong!”

“喀——喀——喀——”

“Bong!Bong!Bong!”

“喀——喀——喀——”

破壞起來應該賊爽。

思維回到現實,衛知點點頭,“厲害了,完全不管後果。你們這麽厲害,你們師父知道麽?”

三人面面相覷,面有不安與赧然之色。

他們分別占了50後60後70後的頭銜,按輩分都在衛知前頭,上了馬路,按社會道德她還得扶著他們,可如今仨都低著頭,不敢說話。他們也不知自己怎麽了,面前的明明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,卻楞是氣勢壓了他們一頭,再加上自知理虧,更不敢高聲。

衛知擁有兩世記憶,雖然對於除魔師衛知的記憶缺乏代入感,感覺像是看電影,但這不妨礙她成為一個自詡年四十多的人,對於這仨老頭老太也沒太多敬畏之心。

過了一會兒,朱錦反應過來,“我們又沒做錯!幹嘛低著頭?那群人哦,簡直不要太過分了!居然設計把中國人都變成吸血鬼,那不是給西洋妖魔增磚添瓦嗎?一群漢-奸!走狗!這豈是我等能坐視不管的?”老奶奶義正詞嚴。

“……”該說這仨江湖兒女,三觀正直,熱血慷慨嗎?衛知不太認同朱錦這種給師門添麻煩的行為,但她現仍非道觀中人,無資格指摘,便也只是心中暗嘆。很多事情沒有絕對的對或錯,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。

幾個人也不能一直在山下呆著,衛知正想問道人是否有手機或通訊符——這符箓雖然被廢止但深山老林又管不著,很可能還在用,卻聞鈴聲響,歌詞是土俗土俗的“我要送你!九十九朵玫瑰花!/我要唱心內的話乎你聽……”,歌聲響亮,撕肺而歌,節奏強烈,歡脫熱情,自殷原口袋裏傳來。

“餵,師父?”殷原接電話,“是啊,我們被追殺了,那些人堵在山腳下,我們上不去啊。”

一變山上後院,白發蒼蒼的三百歲老頭耳邊貼著睿金(金粉色)三星翻蓋手機在講電話,透明手機殼子上有粉紅色佩奇的印花。“我已經叫你們是九師兄下山了,你們把具體位置告訴他就行了。”

山上走下一位穿著民國時期戎裝,面容清貴,儀態不凡之人,他從朱雀們之間穿過,如入無人之境。誰也沒發現他來過,即便他是那樣風流倜儻,惹人註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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